谢明朗

三流小说家。
微信:Hanmnmn29

下落不明

如果不听话,就要被冻进冰箱里。

上周末,我和搭档小伍吃了一顿价值三万块钱的羊蝎子。

找我们的人叫涅潇潇,她在微信上留言:谢哥,听说你们是万事屋,能不能委托个事情?事后酬劳三万元,这是我所有的积蓄,希望你们能帮帮我,我真的很害怕!

看完留言我问小伍,万事屋是什么意思?小伍说,嗨,说你有代沟你还不服,万事屋就是日本动画《银魂》里专门帮人铲事儿的公司,只要给钱,什么事儿都能给人办。

我想了想,给涅潇潇回复,具体是什么事儿,你先简单说说,我们再看情况要不要接。小伍倒是挺兴奋,他在旁边使劲念叨,接啊谢哥,我不想天天吃土豆烧茄子了,三万块钱呢!

过了一分钟涅潇潇的微信来了,我点开,里面什么都没说,就发了一张自拍,是个穿着粉色蛋糕裙儿的大眼睛小姑娘,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明显是个资深的Lolita系少女。小伍抻过头看了一眼喊了声我操,这么正还不接?然后抢过手机快速回了个,行,哪儿见?

我问,谁让你接的?小伍没有理我说,谢哥你想吃啥,我这就安排上。后来我们和涅潇潇约在芍药居附近的友乐居羊蝎子店,点了八斤的全家福,小伍买单。

一进店小伍就看见了涅潇潇,她穿着自拍照上一模一样的粉色裙子,坐在一个能看见所有人的角落。刚坐下,涅潇潇就冲着小伍着急地问,您就是谢哥吧?我就是联系您的涅潇潇。

我咳嗽了一声,涅潇潇转头看着我问,你是小伍吧?你点菜吧,我跟谢哥说下情况。小伍一边看菜单,一边人畜无害地笑,不是内什么,他是谢哥,我是小伍。

涅潇潇可能觉得我们在戏弄她,一着急眼睛立刻湿了,她说,谢哥,你帮帮我吧,我真的快吓死了。我说,你先别着急哭,先吃点,边吃边聊。

吃饭过程中,涅潇潇给我们说了一下具体的事情经过。她说从上周末开始,陆续在家门口发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最初都是些零七八碎的小物件,镜子、手表、头绳、手机链。她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家门口地上,就都先留起来放在收纳盒里了,直到前两天早上,她准备去上课,看见门口地上放了一个信封,上面没有寄件人姓名,也没有写收件人地址。

涅潇潇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信封推到我俩面前,我示意小伍打开,羊蝎子占着挪不开手。小伍放下筷子打开信封,一打开信封我俩就愣住了,里面放着几十个刀片,每个都一指节那么长,看起来和从剃须刀上拆下来的无异。

小伍说,这怎么回事儿?涅潇潇只管摇头,眼睛红红的,什么也不说。

我问,这两天还收到过其他东西吗?涅潇潇说没有。

吃完饭我们一起打车去了涅潇潇的住处,她住在北四环外面一个叫荣冠园的小区,里面都是六层的老式灰楼,小区和楼里都没有安装监控设施。进屋后我们四处看了看,和普通独身女性的住处相比,涅潇潇的房间收拾的更精致一些,简易衣架上挂着十几套Lolita系的裙子。我跟涅潇潇说,你这事我们接了,一会儿让小伍给你门口装个监视器,我们需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做这件事情。涅潇潇同意之后,小伍在正对她家门口的配电箱里面装上了一个比纽扣还小的夜视监控头。

回去的路上小伍嘀咕,谢哥,你说这个人还会出现吗?他到底要干嘛啊?我说不知道,保不齐是个变态,你看涅潇潇这装扮,没准儿就是冲她来的。

整个一下午我们都盯着手机里监控的实时画面,除了有几个同层的住户走过之外,没有行踪可疑的人出现,一直到夜里吃过宵夜之后,我正在看球,小伍突然从老爷椅上弹了起来,拿着手机冲过来喊,谢哥谢哥!出现了出现了!

我拿过手机一看,手机电池剩余1%,自动关机。我问小伍,你瞅见他长什么样了吗?小伍一边充电一边说瞅见了,但是丫没露脸,穿这个黑色的皮夹克,戴着个黑色的鸭舌帽,正蹲地上从怀里掏东西,然后就没电了。我说,赶紧走,去涅潇潇家。

到涅潇潇家的小区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的事情,路上小伍给涅潇潇打了个电话表示我们正在过去的路上,涅潇潇明显睡蒙了,但一听我们要过去也立刻警觉地问怎么回事,我接过电话说你不要出来,把门锁好,在家等我们过去。

我们的车停在了离小区还有一条街区的路边,小伍去小区周围四处转转,我独自上楼,楼道和救生通道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在涅潇潇家门口的地上有一堆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因为没有完全烧干净,能辨认出是几张照片,其中一张上面是一个梳着厚重齐刘海的女生的侧脸。我打电话让涅潇潇开门,问她刚才在家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涅潇潇说没有,除了你们打电话,我睡的特别死。我说,我说了你别害怕,刚才我们在家,从手机监视器里看见有个男人在你家门口一阵鼓捣,我们这才赶过来,刚才我上来的时候,你家门口被人烧了一堆纸灰。

涅潇潇一听立刻就吓哭了,我拿着从地上拾掇出来的照片碎片问她见没见过这个女孩。她摇头,表示并不认识。过了十分钟小伍也上来了,说转了一圈没看见可疑人物。我又让小伍把手机里自动备份的监视器画面给涅潇潇看,问她认不认识这个男人,她看了两眼,还是表示不认识这个人。我和小伍对看了一眼,这事到了这地步就有点儿难办了,通过之前的了解,涅潇潇人际关系简单,日常行动路线单一,并没有特别突出的部分。那这个陌生男人以及照片中的女孩到底和她存在着什么神秘的联系?

一思考我就饿,涅潇潇被吓的也不敢一个人呆着,小伍点了一堆望京小腰的肉串,我们在涅潇潇家聚着冥思苦想。我问她这件事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从前段时间入了Lolita的坑之后,一口气在二手交易平台买了很多件Lo系的裙子,之后没两天怪事就发生了。我走到衣架前重新翻了翻裙子,在一条枣红色的裙子衬上发现了一块拇指大的深色污渍,我叫小伍过来看看,小伍看了眼悄悄挤挤眼表示疑问:是不是血渍?我摇摇头表示:看着像,但不确定。

另外,我让涅潇潇给我看看之前的交易记录,她点开二手卖家的店铺,里面都是实拍的裙子,标价根据新旧程度和款式,80-300不等,详情里标注着都是从其他人手里收来的,我另外查看了她的订单,每次收件信息都填写的是家庭住址。

小伍问,有没有可能这个卖家就是监视里的男人,毕竟他通过交易可以知道涅潇潇的住处地址,作案嫌疑很大啊。我说不一定,但有很大的可能性。我们要先找到卖家,然后才好判断后面的事情。

第二天白天,我在手机上安装了二手交易的App,找到那个卖家留言,我们是做实体店的,想从你这里进一批二手裙子,但是要的货比较多,钱一次性结清,能不能见面聊聊。卖家很快回了一个地址给我,小伍下去挪车,我们朝着五环外的一个地址驶去。

路上小伍有点忐忑地问,万一一见面真的是监控里的男人,怎么办?昨天那裙子上还有血,太瘆得慌了,这不是还背着命案呢吧?我说那就随机应变,都机灵点,下车带着后备箱的扳手。

车开了一阵,直开到一片城中村里,道儿实在太窄,我们只好下车一家家找过去,在一个临时的简易棚子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不到二十五六的青年,一副死宅的猥琐相儿,小伍在他面前闪了闪手机屏,一把搭着他的肩膀就给拧屋里去了,我随后看了眼周围,把屋门带上。

屋里很小,灯光极其昏暗,除了一张钢丝床,就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

我们来找你打听个事儿啊,你别紧张。小伍笑嘻嘻地搭着他。你认识涅潇潇吗?

那个青年紧张地赶快摇头。

别啊,她在你这儿下了好几次单,你再想想。小伍引导他。青年被他吓得两股战战,哆哆嗦嗦地问,你们不是来进货的吗?你们到底什么人啊?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我说,我们怀疑你卖的衣服来路不正,你最好老实点儿,把事情经过都说清楚,要不然你身边这位哥们儿急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问你,你卖的这些衣服都是从哪儿来的?谁给你供的货?

青年瞥了眼身边的小伍,小伍正在掂量着手里的扳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青年说,我这儿的裙子都是从别人那儿收的,你们可以找她们去,拿的最多的人叫钟小红,这是她的联系电话和地址,别人一次也就拿个三五身儿,她每个月都能拿来十几二十身儿裙子。

我问你怎么会有她的地址?他说有时候钟小红会让他开车去她家楼下取货,一来二去就知道了。我问,她拿来的裙子和别人的有什么不同么?青年想了想说她拿来的裙子都很香,上面都是洗衣粉的香味。我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给你供货的?青年说一年多前钟小红就找到他,说能提供原味内衣丝袜问他收不收。他说收,越原味价越高,如果能给原主人的照片更好。

我让他把钟小红发给他的照片拿出来,他考虑了一下从电脑文件夹里调出了一批图片。我和小伍一个个捋过去,有好多照片内容十分大胆,一看就不是良家妇女能拍出来的。

青年指着一个太阳穴上纹着星星图案的女人说这就是钟小红。我把钟小红的照片拍下来,又继续浏览,没想到居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照片。

小伍沉不住气,喊道,谢哥,停停!这不是你在涅潇潇家门口捡出来的那个女孩照片儿么?

这张照片从角度和对方神情上看应该是偷拍的,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我们在涅潇潇家看见的枣红色Lolita裙子,打着一把洋伞,站在路口。再往后的照片里,也有几款看起来极度眼熟的裙子,都是在涅潇潇家衣架上挂着的。

青年说钟小红不但提供原味内衣主人的照片,后来还提供Lo裙的主人照片,他就都混在一起存了。小伍问你存Lo裙的主人干嘛?青年猥琐的乐了说,现在好多买原味内衣的人都喜欢学生妹小女孩,不喜欢太成熟的女人,不过这种事儿因人而异,他可以提供私人订制服务,从内衣款式、颜色,味道浓重、主人类型都能随意搭配,交易的时候和真人照片打包售卖,配上一些Lolita女孩的偷拍照,卖主更愿意掏钱。小伍调侃他没想到你看起来猥琐,做生意脑筋倒是很灵光。青年见小伍态度缓和,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纸壳箱子,打开了让我们过去看,里面都是各色各款的胸罩内裤和丝袜,镂空、蕾丝、珍珠、挂绳,一应俱全。小伍有洁癖,看了一眼就躲开了。青年用手在箱子里扒拉了两下说我们喜欢的话随便拿两件回去。

离开他家前小伍故意威胁了他两句,如果说出去保管够你喝一壶的。青年连连点头,把我们送到了城中村的路口。

回到车里我们谁都没有着急开车回去,小伍点了颗烟递给我,自己也点了一颗,抽了两口他才开口问,谢哥,这件事你怎么看?我说,你是不是狄仁杰看多了,这句式问的怎么听着那么像狄仁杰的台词?不过从刚才看,这个卖家的应该不是监控里的黑衣男子,首先从体型体格上说,监控里的男人矮一些壮一些,大概一米六五左右,这卖家又怂又弱鸡,应该不是一个人。

小伍又问,谢哥,你说钟小红带来的衣服为什么都有洗衣粉味儿?她洗那些衣服做什么?她怎么会有那个女孩儿的照片?她明显是认识这个女孩儿啊!可是黑衣男子从哪儿来的女孩儿照片?那套枣红色裙子上的血怎么回事儿?哎,真是够乱的。

我说你可别叭叭了,你说的我脑袋都大了。我现在怀疑,这可能和一起或者多起命案有关。

小伍看着前挡风玻璃,过了5、6秒才反应过来,从副驾驶一把箍住我的胳膊问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给他解释,从眼下情形看我们必须去钟小红那里走一趟,她和涅潇潇的事肯定有关系。抛开涅潇潇再说说那些原味内衣和裙子,这些衣物应该都属于卖家给我们看的女孩儿们,尤其是那套枣红色的裙子,上面的污渍是不是血?血是谁的?如果是那个女孩的,那么女孩现在在哪儿?她的裙子为什么会在钟小红手里?她们俩是什么关系?如果把这一系列的问题串联起来,我猜测,一年前出于某个原因,钟小红有意接触认识了多个有Lolita情节的女生,在接触过程中陆续将她们绑架或者杀害,并将她们的贴身衣物和裙子通过二手交易平台分销处理掉了。那个穿枣红色裙子的女生估计是凶多吉少,为了不让人发现衣服上可能残留下来的痕迹和血迹,钟小红对所有裙子都进行了洗涤,你还记得涅潇潇见面时候穿的粉色蛋糕裙儿么?我特意看了两眼,她裙子局部的颜色发白发灰,粉色褪去的非常明显,大部分地方都是深一些的粉色,这可能是钟小红在处理部分痕迹或者血渍的时候用漂白和去渍产品留下的。不过我说的这些都只是猜测,全部建立在钟小红杀人的设想基础上。另外,如果钟小红涉嫌杀人,哪怕是杀害女生,也不可能是她自己一个人做的,她至少需要第二个人帮她一起处理尸体和现场,那么这第二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在监视器里看到的男人。钟小红在去送衣服的时候,也可以轻易获取到买家的信息,比如帮助卖家直接发货,如果那个男人是她的同伙,他知道涅潇潇的家庭地址就更不不奇怪了,我奇怪的是,钟小红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原因是什么?

小伍说,也许钟小红是仇视Lolita系文化或者这类穿着打扮的女生?难不成她是个抗日女英雄,将日货抵制到底?我说咱俩还是甭瞎猜了,去钟小红的住处看看就都知道了。小伍发动车子,我把烟头顺着窗子弹了出去。

到达钟小红住处的时候,天空黄阴阴的,再加上暮色沉下来,似乎准备要来一场缠绵悱恻的小雨。我从后座的袋子里拿出帽子口罩分给小伍,又把大衣领子立起来,这才从车里钻出来。这里离市区非常远,在靠近高速下面的沉睡区外围。沉睡区就是指和市区有一段距离、仅仅作为打工族为下班睡觉而租住的小区,除此以外就是隐性按摩店,洗头房、色情服务业等。这种地方往往流动性人口较多,密度大,人情交际淡漠,如果钟小红住在这里,估计很难被人记住。

我们在密密麻麻的高楼中找到钟小红所在的一栋,从救生通道爬到了五层,小伍先走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说楼里安着电子眼,但是被人用黑布蒙上了,旁边的小灯也是暗的,估计不是坏了就是没开。我们顺着门牌号找到钟小红家,防盗门的纱窗里塞满了游泳健身和小吃外卖的广告。小伍从兜里摸出一个猫眼反馈镜,贴在猫眼上往屋里看了半晌说,没瞅见有人,屋里挺暗的,没开灯。我说先别看了,咱们先去问问邻居。

敲了快八九户,终于赶上有个大爷在家,隔着铁栅栏门问我们找谁。小伍刚要张嘴,我立刻说,大爷您好,我们是507住户的家人。我指着小伍说,这是她老公,我是她大哥,内什么,小两口儿吵架,非说我妹过来投奔前男友来了,我们这是想问问您,见过我妹没有。

我把钟小红的照片从铁栅栏门中间递进去,大爷端详了一下说有印象,但是有段时间没见着了。我问大概多久?大爷说有小半个月了。

那这个男的您见过吗?我又把监控画面里的男人给大爷看。大爷立刻就说见过,经常在这层出入,就是没打过招呼。

最近见着过吗?我问。

大爷摇头说没有,前段时间晚上去遛弯儿的时候偶尔能撞见他出去,最近得有一周多没见过了。

我们谢了大爷,小伍才说,谢哥,你这不太地道了啊,你怎么还让我演被绿的角色啊?我说你行了,这故事里被绿了也是个男主角啊。小伍没琢磨过味儿来,看表情还挺高兴,一张帅脸乐呵呵的。

我说,天黑以后,咱们得进钟小红的屋一趟。小伍问,怎么着,我下楼去车里拿万能钥匙去?我说咱们一起下去吧,等天黑透了再行动。

窝在车里的时候小伍不明白为什么要突然进钟小红的屋子,我说,你想啊,距离那个男人在涅潇潇门外烧纸三四天了,跟咱们他为什么没有再回来这里?有可能他已经察觉到了我们在查他了。

小伍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我继续说,你再想啊,如果按照之前我的推测,由钟小红做诱饵钓鱼,把这些女生骗到家里后下手,那么在我们调查之前他们的下一个猎物有可能就是涅潇潇,但是这次他没有再让钟小红打冲锋,他要自己亲力亲为动手,于是他解决了钟小红,开始在涅潇潇的家门口鼓捣这些虚头巴脑儿的东西。涅潇潇捡到的那些小物件可能都是之前被害人的贴身物品。至于他们是怎么选择猎物的,很有可能是通过每次交易,锁定下一个受害者,这样以此类推。

小伍乍舌,太变态了,怎么有这么变态的人啊?

我说不知道,但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叫他不要太过奇怪,从那些大胆的照片上看,钟小红不是什么好人,如果是特殊职业者,认识一两个变态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说不定因为什么机缘两个人一拍即合,组成杀人狂魔组合,美国那些要案上不是好多这样的亡命鸳鸯么。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查出钟小红的踪迹,有了钟小红就等于间接掌握了那男人的行踪,不过前提是钟小红还活着。这事儿事不宜迟,我们得抓紧时间,尽快行动,不但是为了查清事实真相,更是为钟小红的安全着想,我们这一去任务艰巨啊。

小伍说,得嘞,能把非法入室说的这么有理有据的,我只服您一个。谢哥你说吧,具体怎么安排一下?

我说那走着吧,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咱俩先吃顿饭去,吃饱了好干活。小伍说那就周围随便吃点儿吧,都等不及了。我说刚才你开车的时候我大众点评了一下,这附近有个自贡盐帮菜的馆子,香辣烤兔腿口味五颗星,走着。

天彻底黑透的时候,我们一共干了7个烤兔腿,一盆鲜锅兔,三瓶啤酒,一大张麻酱饼,小伍结了帐,我们回到车里又呆了俩小时,小伍一直兴冲冲地问我什么时候行动,我琢磨着这吃的太饱了,一会儿要真出了突然状况,怕是跑都跑不动。

挨到凌晨一点,因为不敢一直着着火儿开暖气,车里冷的不像话,前一顿兔子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小伍把万能钥匙揣兜里,一人在后腰别了一把扳手,悄么声儿地重新摸上了五楼。我们站在507的防盗门前,和我们前几个小时前来过时候一样,看不出中途有人回来的痕迹,小广告一张不落地依然全插在纱窗上。我让小伍在旁边放风,掏出万能钥匙开始鼓捣钟小红家的破门,不到三四分钟的功夫,锁眼里传来一声咔哒的轻响。我尝试着拉动防盗门的把手,门静悄悄的被拉开了一道缝。我又从身上掏出两片口香糖嚼了两下,进去的时候顺手黏在门锁上。小伍捏着嗓子问这是干嘛,我给他做了一个一会儿再说的手势。

钟小红家的客厅很小,在手机手电筒的照射下,到处都堆满了装在塑料包装袋里的洋装和裙子、临时捏起来的纸壳箱、宽胶带和乱七八糟的杂物。

我看了眼跟在后面到处瞎看的小伍,想了想跟他说,小伍,我和你提前打个招啊,刚才上来的时候我顺带拿了一根黑光灯管,我合计万一这里真的是第一案发现场的话,说不定能查出什么痕迹来。小伍不解地看着我问什么是黑光灯管,我没直接回答他,而是直接从内兜里掏出灯光打亮,贴近地上一包包的Lo裙扫了过去。在特殊灯管的照射下,塑料袋内闪烁着一片片暗黑色的斑痕。小伍惊的说不出话来,我说对没错,就是你猜的这样,这玩意儿能照出眼睛看不见的东西,血迹指纹都能照出来。

从客厅穿进去是一个相对稍大的卧室,床上洒满了乱糟糟的衣服,有运动衣、连衣裙、还有很多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趣用品。从卧室退出来,厨房和卫生间中间的走廊放着一个非常突兀的老式立柜,打开后里面挂着几件外套,其中一套我们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在涅潇潇家门口的那个男人穿的,黑夹克黑裤子,连着帽子全在这里。小伍说,谢哥,看来咱们没找错,正主儿就在这里了。

我说,你发现了吗?这个屋里除了女性的衣物,这些可能是钟小红的,还有客厅的那堆二手衣服,还有眼前的这套以外,一点男人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都没有。八成他已经转移根据地了。

小伍说,也是,而且这几个房间里一点血迹的反应都没有,很有可能他是带着钟小红一起逃跑的。我说,不大可能,刚才我在卧室的那堆衣服上瞅见了钟小红的身份证,如果她要走的话,肯定要收拾东西,至少也要拿着身份证吧。

就在我原地纠结的时候,小伍拿着黑光灯到处瞎晃,他左照照右照照,把灯管伸进衣柜里杵来杵去,嘴里念念叨叨,我实在被他念的心烦,想要喝他两句,突然小伍抖了一下,他拿着灯管定在衣柜前,一张小脸煞白。我问怎么了,他用灯管拨开那套夹克,在柜子里面的柜门上,一串重叠的黑褐色掌印赫然在目。我扒开小伍,用手电一边照着一边使劲向内推动木板,木板纹丝不动。小伍从震惊中回过神,他磕磕巴巴地骂了句,谢哥你不是沙雕吧。一把从左向右横推了木板一把。

足有五六分钟的时间内,我和小伍看着眼前这间十几平的夹层空间目瞪口呆。黑暗的空间里四处都是消毒水和血水以及腐臭的味道,在黑光灯管的照射下,地面、墙壁、天花板,四处都是深浅不一的褐色暗影,瓷砖上还残着多处毛发、皮肤组织和破损肢体。小伍呆呆地自言自语,这得是多少个人啊。

我从柜子里跨进去,把手机电筒打开,这是一间夹在两个住户中的隐藏空间,有可能原来是布草间或者维修间,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塑料泡沫和隔音幕布,在最深处的地方放置着一台冷冻冰柜,我们走过去从外向里照亮,我们见到了钟小红,或者说,我们见到了钟小红的项上人头。

灰白色僵硬挂霜的钟小红正在一层厚厚的冰层里向外看着,两眼无神,照片中的美艳动人早就荡然无存,太阳穴上的星星刺青让我们的内心备受挫折。小伍用手电顺着冷冻柜继续照下去,冰霜之下再次显露出手臂、关节、脚腕等零碎肢体。

小伍捂着嘴飞快逃离了这间暗室,我跟在他之后也迈了出去。锁上507的门之后我们立刻回到了车里,在车里吸了将近一包香烟之后,小伍终于说话了,他说,谢哥,不行,我想吐。我说,晚上那顿兔子挺贵的,你再寻思寻思。小伍已经拉开车门大呕起来。吐完之后他重新坐回副驾驶,两眼无神地看着远处的夜幕,良久他说,我们报警吧。我说刚才你吐的时候我已经用小号报了,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回家的路上,小伍闷闷不乐,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他还小,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年轻人。我没多说,想给小伍一点自己的空间和时间。家楼下找停车位的时候,小伍蔫蔫地说,谢哥,我们是不是让这孙子跑了。我在黑暗中点点头。小伍叹了一口气,自己下了车。

休息了两天之后,我们找机会和涅潇潇见面汇报了一下情况,太血腥黄暴的部分都没说,毕竟最后人没抓到,案子没破,告诉涅潇潇只会徒增她的烦恼和担心。我说,你也别担心了,他应该是知道你在找人调查他,于是逃跑了,现在案子这么一报,他一时半会儿都不敢顶风作案,但我建议你也不要掉以轻心,最好尽快换一个新的住处,另外把那些Lo裙都处理扔掉,晦气,也不卫生。

涅潇潇红着眼睛点点头,她说,谢哥,小伍,谢谢你们,我自己会注意的,房子正在看呢,但是一时半会儿还搬不走。我说,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就报警,找我们也行,不收你钱,这是我们的售后工作。

涅潇潇有点撒娇似的笑了笑,临走她把一个牛皮纸袋放到我们面前,我数了五千拿出来,其余的又推回给她。涅潇潇没有推辞,她向我们鞠了一躬,拎着包走了。

小伍目送着她的背影,唉声叹气道,又要吃土豆茄子了。

一个月后,我准备把涅潇潇的这件事写下来,特意让小伍给她打了几通电话,但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我们又赶到她的旧住处两次,她却不知所踪。截止到成稿前,我们都联系不到涅潇潇,由衷希望她平安无事,一切都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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